無邪気な瞳で笑ってよ。

[橘草莓]万事开头难

很安静,太阳照射下的街道干干净净,鲜有行人,连野猫都在打盹。福葛一人吃过午饭,回到家,侧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,没有五分钟,又觉得闷得紧,于是走到阳台,去把窗打开,这才传进来一点风的声音。距离主干道有段路程,就算打开窗,也没有太多风景,只有居民们晾晒的衣物组成的“万国旗”,福葛也无太多睡意,就靠着窗台的栏杆,数对门楼家的小孩,昨晚又尿湿了几块尿布——这毛孩见着谁都笑,唯独望见阿帕基就哭,有意思的很。没有半刻又乏了,正准备回室内,忽然一块石子撞上铁栏,发出嗡嗡的振荡声,福葛探出身,低下头,有个傻憨憨在向自己招手——是纳兰迦回来了。



 

福葛走去提前开门,没到门口,隔着墙都能听见纳兰迦咚咚咚爬上楼梯的脚步声,又直扑向冰箱,扫荡似的吃他囤在冷藏层的巧克力。“怎么还没吃饭呢?”无视他恐怖的吃相,福葛挤开人,取出冷冻层的冰块,加在给他端来的兑过水的浓缩橙汁里。纳兰迦接过水杯一饮而尽,露出了得救一般的神情……并打了个饱嗝。

 



“都怪市政府那帮人办事太慢了!”纳兰迦愤愤地说,躺上福葛准备打盹的沙发,翘着脚伸懒腰,“一张破纸还啰嗦那么久,问一大堆,要不是布加拉提让我去办,我老早去黑市搞一张了!”




 

“办好了?”福葛从他身下扯出自己的小毯子,站在一旁折叠好。“当然啦!”纳兰迦从裤兜里掏出那张折叠好的“破纸”得意的举到福葛鼻子底下扬了扬,“浪费我那么久时间,要是还办不好,管你什么官员公务员的,直接轰了你的老巢!”

 



“明明是你去的太晚吧。再说,真要和他们起了冲突,布加拉提可不见得会高兴。”小声抱怨了句,福葛接过他的新身份证,翻开看。

 



纳兰迦去办身份证这事是昨天晚餐时间决定的。起因是布加拉提,今年二月初迎来了他的第十八个生日,小队的大家聚在一起,庆祝他的成年。结果没过多久就是万圣节,之后是圣诞节,再然后是新年……一直到复活节后,才稍微余出空闲,准备去附近的城市来个短期度假,结果临到出发前布加拉提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:噢!我还没办成年身份证呢!

 



租船的大叔并没有为难他,回来时黑了一圈的布加拉提不用问也看得出度过了个愉快的假期,但回到那不勒斯后该办的还是得办。分发完伴手礼,布加拉提在餐厅提起自己的奇妙经历,然后询问福葛和纳兰迦,你们的未成年人身份证该更新了吗?千万别像我一样忘了。

 



福葛认真听完,乖巧点点头。他的老早就更新了,即使是在最艰难的那段时期里,他也有好好保存自己的身份证明——不然就跟真的流浪汉没有区别了。

 



布加拉提也点点头,很满意他的答案,然后扭头看向纳兰迦。纳兰迦同样很认真地听完了布加拉提的故事,听得比福葛还要入神。真的流浪汉——我们故事的主人公纳兰迦,半张着嘴,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,他问道。

 



“布加拉提,身份证是啥啊?”



 

这时大伙才想起来:早在成为追随着布加拉提的真正黑帮之前,成为被小福葛捡走的小小流浪汉之前,纳兰迦已经跟着小流氓们在街上鬼混很久了。他要是记得乖乖保存好身份证、随身携带,那才真是见了鬼。

 



回想完昨晚席上的对话,福葛把思绪转回现在,转回眼前,放置在纳兰迦那方薄薄的身份证上。翻开折叠好的薄纸,证件照上的男孩紧紧抿着唇,做出一副正经模样。这可真是太难为他了,福葛心想,瞧这眉头皱的,仿佛拍照时有人拿枪比着他脑门。紧接着被看到的,是纳兰迦的出生日期。

 



——20/05/1983

 

正是十五年前的今天。

 



“你今天生日?”



“是啊!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狮子座咧……”



“今天是你生日?”



“我也是刚刚才知道!记错不能怪我嘛、毕竟自从……也没有人会给我过生日啊。还是去补办的时候,管事的人让我拿出生证明之类的材料,害我不得不去以前住的房间找,拿到后才发现的。那个老混蛋,居然连门锁都换了,害我翻窗才能进自己家门,出去时候碰到他,竟然问我‘你是哪位’,我是你祖宗咧!”



“你生日是今天?”



“——没错啊福葛!是今天啊!今天是我的生日!都问三次了,平常总骂我漫不经心、怎么今天连你自己也不好好听人说话了?”

 

福葛怔在原地,纳兰迦的话语链条一样,将他死死扎在这里,又像块丢进冷水的沸铁,将福葛的所有计划、安排、惊喜搅得稀巴乱。本来今天下午要看完那本爱伦坡的小说,谜团吊了他好几天胃口,就盼一个结局。然后他会趁着天过晌午,太阳和街道的石板路没那么烫了,去隔壁街区那家花店取波斯菊的种子——上周就和店家预定了,前几天打来电话,约好今天来拿。三月种的花谢得差不多了,是时候理阳台,清花盆,添些新的色彩了。福葛不是没想过要给纳兰迦过生日,恰巧相反,如果他从来没有动过要给纳兰迦过生日的念头,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震惊,如此诧异,以至于呆在原地傻眼。事实上,早在好几个月前,早在新年,早在去年,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,福葛就有要给纳兰迦过生日的心思了。

 



福葛从小朋友很少——准确的说,一个也没有!他的家庭使他从小在物质方面无忧无虑,精神生活却一片贫瘠,没有可以说真心话的人,只能去渴望知识,将全部精力投入学习。进入大学后,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想做的事,一切上手的很快,自己的极限也发现得很快。十几岁的小孩,嫌同龄人幼稚,也没机会接触到同龄人,壮着胆子和同学打招呼,也会被大自己太多的同学们嫌稚嫩,人际交往?根本没有交谈的对象。所以当他在后巷遇到纳兰迦、看着那个脏兮兮的男孩从垃圾桶里翻找吃食时,内心深处没由来的诞生了一种奇妙的认同感。纳兰迦是福葛遇到的第一个可以说上话的同龄人,纳兰迦是福葛的第一个朋友,福葛总想着给他最好的,就算过生日,也要过得最最快乐。

 

两张迪士尼的门票,两张往返车票,目的地是巴黎——虽然英文烂的一塌糊涂,却爱随潮流听东海岸说唱、看日本卡通片、追英雄漫画。美国本土的那家太远,只能迁就下陪他去法国了。福葛默不作声地筹备了小半年,就为给纳兰迦一个惊喜。“既然是狮子座,那还有好几个月来计划,还有好长时间可以从他嘴里套出具体日期,不用着急。”现在一切全泡汤了,随着自信过度的胜券在握,随着悠闲准备的游刃有余。这一刻,一切都不重要了,没看完的爱伦坡小说,没去拿的波斯菊种子,没能睡的悠闲午觉……一切都在“居然连我也弄错了纳兰迦的生日”这一事实面前变得无关紧要了。

 

“为什么会有你这种笨蛋?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啊!要是迷路了找警察,是不是连自己家的地址都报不出?”福葛想发火,却有火发不出,谁让纳兰迦是今天的寿星呢?他还是骂了,却竭尽所能地骂得婉转,尽管他这是在迁怒、是在转移话题、是在掩饰自己的不甘心,他更多的还是在气准备不足的自己。

 



劈头盖脸一顿骂,纳兰迦也弄不着头脑。怎么回事啊,又不是记错你的生日,你生什么气咧……话说回来,福葛哪天生日来着。一边想着待会儿翻日历看,纳兰迦一边反驳。“这有什么值得好生气的!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,也不是布加拉提交代的任务……反正我也从来没过过生日啊,大不了今年也不过了,多大点事!”




 

其实纳兰迦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有没有过过生日——就算有,也是很小的时候,小到母亲还没离开自己,还没住进医院,还没染上重病的时候了,反正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。再说了,生日而已,和普通的日子有任何区别吗?不是照常起床,照常吃饭,照常打架,照常睡觉……自己本来就没想要过生日!都说诞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,比起庆祝自己的出生,更应该感谢母亲的孕育吧?纳兰迦早就没有可以在这一天道谢的对象了。这没什么好可惜的,真没有,纳兰迦发自内心这么想。

 



“就算你自己不在乎,也有其他人会在意啊!”计划泡汤的挫败感还未消散,福葛又被纳兰迦的满不在乎激怒,气得几欲跺脚。“你以为我准备了多久……‘以前没有庆祝,所以今后也不用庆祝’?这算什么狗屁歪理!朋友的生日就这么随便糊弄过去?别小瞧人了!”

 



越说越气,福葛一把摁住对方肩膀,骂得脸都要贴上去。“既然以前从来没人替你庆祝,那这次干脆全部补回来。从出生,到现在——缺席的十四次凑一起!我全包了!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自己的生日?从来没有考虑过关心自己的朋友?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冷漠形象?”福葛越说越快,连连发问,机关枪一般,接二连三的冲击向纳兰迦反弹。我要过生日了?福葛要给我过生日?还计划了好久?我的老天爷,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,为什么我一点不知情!然后快乐、惊喜、期待同时发力,突破重围,包裹了纳兰迦的全身,从天灵盖到脚板心,汹涌到溢出,膨胀到爆炸!被摁在沙发上的纳兰迦猛扑向福葛,搂着自己的挚友,对着他气到通红的脸颊就是一顿猛亲。

 



“我票钱都存好了啊!”——直到被抱住的前一秒,福葛还在碎碎念着自己泡汤的计划,纳兰迦嗯嗯嗯地回应着,表面在认真听,心却早已随风雀跃,飞越重洋,飘到加利福利亚了。“我们要去巴黎?要逛迪士尼?要玩上整整两天?真的吗福葛!我爱死你了!你真是太好了——”

 



……

 



再回过神时,两人已经拿好身份证,拿好私房钱,坐在通往巴黎的特快列车上了。急转直下,又渐入佳境,短短一个下午,福葛的心情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,现在又随着火车震荡摇晃,飘飘然穿越国境。和纳兰迦在一起时真神奇,好像什么都会发生,仿佛一切皆有可能,光是望着他,就能打破寻常节拍,做出连自己都不敢信的冲动举动——更不可思议的是,自己对陷入这种状况不但不反感,还相当乐在其中……此时的福葛尚未察觉,自己已下意识将纳兰迦的未来与自己的希望联系在一起了。



 

“布加拉提看到冰箱门上的便条会不会生气?”

“谁知道呢,反正我没带手机。凡事都有第一次,总不至于将我们俩一块打死。”

 



反正年轻,反正未来无限可能。万事开头难,先从第一次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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